第64章(1 / 2)

二人默契非常,都绝口不提贺雪权来访始末。

“阿舟要怨我。”乘白羽愁眉不展。

“怎会?”

李师焉絮絮安慰,

“阿霄还小,是多耗心思的年纪。再说你待乘轻舟哪里不好?他为何怨你。”

……

灯影依依,温声脉脉,一点儿女上的小事小情喁喁说半宿,如同凡间最寻常的一对爱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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承风学宫东南五百里,无名的荒沼在这一夜迎来访客。

来者好似寻常樵夫农人,手持瓮具肩负锄犁,一步一步行来。

时值仲夏,漫天星辰,比起万星崖也不差什么。

荒沼深处一座坟茔,无碑无牌,但是并不荒芜。

约摸有人常来洒扫,坟前台盏杯盘,两侧紫竹漪漪,井然有序。

今夜来的这一人,与以往常常来的人,是同一人。

贺雪权在月下矗立。

平日是来祭拜,今日却不同。

只是发呆,立在坟前呆立良久。

从月上中天直至月落西方,他终于动了。

他抬手抚上无字碑,口中轻声道:“阿羽。”

似唤似叹,好像惋惜又好像追忆,仔细品还能品出一丝残忍的希冀。

“你若没躺在里头……”

“那你真是恨毒了我。”

蛛丝点点, 万虑丛生。

皋蓼说乘轻舟即便身中蜚蝣也要返回清霄丹地,还有他身上的禁制,都是为了什么?

清霄丹地到底有什么?

红尘殿里的溯影阵无故被屏蔽, 又是何人所为?

幽都里像到骨子里的背影, 难道果真只是巧合?一袭羽袍能遮住什么,贺雪权太熟悉乘白羽的身体。

桩桩件件,不由得贺雪权不疑心。

单枪匹马会李师焉, 更是……

花间酒庐, 贺雪权记得那座小院门匾上的题字, 不必看第二眼, 那是乘白羽的字迹。

即便早有预备,早已知晓乘白羽一心解契是因为另有良人,也想过乘白羽死前他二人会有一段夫妻一般的日子,可是亲眼看见他们的爱巢……

冰天雪窖,砭骨透胸。

他们脸对着脸坐在灯下对弈, 闲敲棋子落灯花。

偶然间是否有相视一笑?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倒影。

谁赢几子, 谁胜一筹?无人在意。

他们共书一幅字, 共阅一本书, 赌书消得泼茶香。

握着笔执手相看, 是否顿觉书中的万古情仇原来不值一提?

写什么字,看什么书?无人在意。

他们作画聊以打发时光,芙蓉盛脸绿云鬟,几许幽情欲画难。

是否画着画着, 肌肤染墨?满目春光难道辜负, 平白付了白纸。

砚翻几台,纸晕几张?无人在意。

最后贺雪权思绪纷纷扰扰,落在一个念头:

夫妻一百年, 为何?他为何就没想起来为乘白羽绘一张人像?

一张,哪怕有一张也好,也不用成日开着溯影阵吊魂。

还有另一个念头:蜚蝣也无法破解的,是否是父子之情。

乘轻舟身上禁制所维护的秘密,是否就是这个。

幽都的背影,红尘殿的访客,事无巧合,人也没有相似,是否俱是……

乘白羽。

乘白羽是不是还在人世。

不,不用灵力也不用符箓术法。

这座坟茔一砖一土皆是贺雪权亲手填埋,今日他要亲手启开。

当时乘白羽说不欲狂徒小人图谋春行灯,让他亲自封阵。

他信了,下封阵,亲眼看着,毫无怀疑。

如今想来,春行灯不能和乘轻舟一起托付给李师焉么?谁敢侵扰清霄丹地。

最让人生疑的还是李师焉。

李师焉,李大阁主。

疏狂惯了,是不是?不拘小节。

也没人会置喙李阁主不拘小节,因此随意打发,根本未将他贺雪权放在眼里。

倘若乘白羽当真已不在人世,李师焉会对乘轻舟如此轻慢?

不会的。

不说如珠如宝,至少不会不闻不问。

乘白羽,你真狠心啊。

你也一定在清霄丹地某处,冷眼看着。

你不现身,你对我们的孩子也不闻不问。

指间刨的是土,堆满尘埃的又是谁的心。

待棺椁揭开,贺雪权凝目片刻。

随后扔开锄犁仰天大笑。

笑着笑着眼中清泪长流,又哭又笑,跌坐在荒沼中,不动不做声。

坟茔中没有尸首。

只有春行灯的灯罩,莹白的珠贝光彩似旧时,雕格画屏风致依稀。

内里灯芯不翼而飞,空空如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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